最好的安排
最好的安排
——She believes it. Every word. The lies are taking root in the blank soil of her memory. Now, I just need to water them.(她信了。每一个字。谎言正在她记忆的空白土壤里扎根。现在,我只需要浇灌它们。) 病房的门彻底关上,将二哥那个决绝又狼狈的背影隔绝在外,连同他带来的花香和那几乎要灼伤人的目光一起消失了。空气仿佛瞬间稀薄下来,消毒水的气味重新占据了主导。 星池还残留着刚才落泪后的疲惫和茫然,心脏某个角落仍有细微的、莫名的抽痛感,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。她看着大哥走到墙边,将那束开得正盛的百合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,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半分犹豫。那声花束落进废纸篓的轻响,让她心头莫名一悸。 “大哥……”她下意识地开口,声音还带着未散尽的鼻音,“二哥他……只是来送花。” 张靖辞转过身,走向窗边,将半开的窗户又推开了一些,让外面微凉的风吹进来,似乎想驱散那残留的花香。他背对着她,阳光透过玻璃勾勒出他肩背挺括的轮廓。 “他太莽撞了。”张靖辞的声音随着风吹进来,比刚才对二哥说话时要温和许多,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结论性,“你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静养,任何可能引起情绪波动的因素,都应该避免。” 他在窗边站了片刻,似乎在思考什么,然后才转回身,走到床边。他没有立刻坐下,而是微微俯身,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前被泪水濡湿了一点的碎发,动作自然而熟稔,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过千百遍。 “刚才为什么会哭?”他问,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,专注地观察着,试图从那里面找出除了茫然困惑之外的情绪。 星池在他专注的注视下,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她努力回想,试图抓住那一闪而过的、让她流泪的缘由,却只抓到一片空茫。 “我不知道。”她老老实实地回答,眉心因为困惑而微微蹙起,“就是……看到二哥站在那里,心里突然很难受……然后就……”她抬手又摸了摸脸颊,那里已经干了,但皮肤还残留着一点紧绷感。 张靖辞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深了一分。他直起身,从旁边拿起保温壶,倒了一杯温水,试了试温度,才递到她唇边。 “可能还是身体太虚弱了,加上药物影响,神经比较敏感。”他看着她小口啜饮,语气平静地给出了解释,“人的情绪有时候并不完全受意识控制,尤其是在这种时候。”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。星池点了点头,温水润泽了干涩的喉咙,也似乎安抚了心底那份莫名的悸动。她抬眼看向大哥,他正垂眸看着水杯,侧脸线条在下午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柔和,但那股骨子里的疏离和掌控感,依旧清晰可辨。 “大哥,”她忽然问,“在我……忘记的这段时间里,我和二哥……是不是比以前亲近了一些?”不然,怎么解释身体这种奇怪的反应?总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“不太熟悉的二哥”产生这么强烈的情绪吧? 张靖辞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。他抬起眼,对上她探究的目光,神情没有任何破绽,只是将那点细微的停顿化作了思考的模样。 “经典他,”他慢慢地说,将水杯放到一边,抽了张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,“你出国那几年,他也在国外,偶尔会照顾你。兄妹之间,自然比以前亲近些。” 他顿了顿,像是想起了什么,补充道:“但他性子跳脱,有时候照顾人也毛毛躁躁。你以前还跟我抱怨过,说他带你去酒吧,害你被同学误会。” 有……这样的事吗?星池在残存的、停留在出国前夕的记忆里搜寻,完全找不到相关的片段。但大哥的语气如此笃定,仿佛那就是发生过的事实。 “哦……”她应了一声,心底那点疑惑被大哥有理有据的解释暂时压了下去。或许是吧,毕竟她丢失了几年的记忆,很多事情都变了。 “别想这些了。”张靖辞重新坐回椅子上,拿起刚才放下的文件,“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休息。早点好起来,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。” “什么事?”她问。 张靖辞从文件中抬起头,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,那里面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,快得像是错觉。 “很多。”他最终只是这么说,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,“你的学业,你的事业,还有……家里的一些安排。” 他低下头,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文件上,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。 “等你好了,我们再慢慢说。” 星池看着他低垂的眉眼,那专注工作的侧影莫名给人一种安定感。他是大哥,是这个家里最可靠的存在,他现在所做的一切,应该都是为了她好。 胸口伤处的疼痛隐隐传来,提醒着她此刻的虚弱。她闭上眼睛,将那些理不清的困惑和莫名其妙的泪意都暂时抛开。大哥说得对,现在想太多没用,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。 日暮西沉,天际残留的一抹暗红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,将病房里的白色染上了一层旧照片般的昏黄质感。张靖辞坐在床边,并没有开灯。他手里的文件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,但他并没有真的看进去。视线越过纸张边缘,落在病床上那个呼吸逐渐平稳的身影上。 她睡着了。那份困惑、不安,还有那些差点让他计划崩盘的本能泪水,都随着药物的作用沉入了梦境。 So easy.(太容易了。) 一张白纸,任由涂抹。 张靖辞合上文件夹,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响。他将文件随手放在床头柜上,指尖在那个冰冷的水杯边缘摩挲了一下。刚才那番话,半真半假,逻辑严密。利用她对“大哥”天然的敬畏和信任,将那个最具威胁的变量——张经典,巧妙地重塑成了一个“毛躁、不靠谱、甚至曾让她困扰”的角色。 这不仅仅是谎言,这是战略。 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叩击声,节奏三短一长,是苏菲。 张靖辞起身,没有发出一点声音,走到门口拉开房门。苏菲站在那里,手里提着两个保温食盒,那是从家里——那个由梁婉君亲自把控厨房的半山主宅——送来的晚餐。 “张总,夫人的电话,问小姐怎么样了。”苏菲压低声音,递过食盒的同时递上一部工作手机。 张靖辞接过食盒,却没有接手机。 “告诉妈,星池刚醒,还在观察期,医生建议不要打扰。”他语气平淡,仿佛这只是医嘱的一部分,“过两天情况稳定了,我会安排视频。” 苏菲点头,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,转身离开。 关上门,张靖辞将食盒放在桌上,一层层打开。清淡的白粥,配了几样精致的小菜,热气腾腾,带着家里特有的烟火气。这种气息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,却又异常温馨。 他盛了一小碗粥,试了试温度,才转身走到床边。 “星池。” 他并没有大声叫喊,只是伸出手,指背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滑过。那种微凉的触感足以唤醒浅眠中的人。 床上的人睫毛颤动了几下,慢慢睁开眼。那双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间,先是迷茫,随即浮现出一种本能的安宁。 这种眼神取悦了他。 “吃饭了。” 张靖辞扶着她坐起来,在他背后垫好软枕。动作自然流畅,就像过去几天他做过无数次那样。他端起碗,舀了一勺粥,送到她嘴边。 “家里送来的。” 这一句话,就将她拉回了那个他精心构建的安全区。 看着她张嘴含住勺子,看着她有些艰难地吞咽,张靖辞眼底浮现出一丝极深的满足。这种饲喂的行为,在某种层面上,比任何性行为都更具占有欲。她在依靠他生存,每一口食物,每一滴水,都必须经过他的手。 “大哥……”她咽下几口粥,声音恢复了一些力气,却依然带着虚弱,“我的手机……还在吗?我想给妈发个消息,报个平安。” 张靖辞喂粥的手没有丝毫停顿,勺子在碗里轻轻搅动,发出细微的瓷器碰撞声。 “坏了。” 他头也不抬地给出了答案,语气里听不出半分虚假。 “出事的时候摔碎了。我已经让人去帮你补办卡,买新机。”他舀起一勺粥,吹了吹热气,再次递到她嘴边,“这两天你就安心养病,妈那边我已经说过了,她知道你没事,让你别cao心。” 谎言的最高境界,就是切断所有验证的渠道。 没有手机,没有网络,没有张经典。她的世界里,此时此刻,只有这间病房,和他。 星池张嘴吃下那勺粥,眼神里闪过一丝遗憾,但很快就被对他的信任所掩盖。她点了点头,不再追问。 “还要。” 她轻声说,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碗上。 张靖辞看着她,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。 “好。” 他耐心地喂完了那一碗粥。然后,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,帮她擦嘴,甚至帮她理了理有些乱的领口。他的手指偶尔会触碰到她颈侧细腻的皮肤,每一次接触,都在无声地确认着这份所有权。 夜色渐渐深了。窗外的城市灯火亮起,透过窗帘的缝隙投下一道道光斑。病房里很安静,只有中央空调运作的低频嗡鸣。 张靖辞没有离开的打算。他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坐下,打开笔记本电脑,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的脸庞。 他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。王昌海的烂摊子,公司的公关,还有那个随时可能发疯的张经典。但在这一刻,在这一方小小的、封闭的空间里,他感到了久违的平静。 You are safe here.(你在这里很安全。) Safe from the world. Safe from him.(远离世界。远离他。) And entirely mine.(并且完全属于我。) 他侧过头,看了一眼重新入睡的星池。 在这个重新编写的故事里,他不会再是那个旁观者,那个克制的兄长。他是编剧,是导演,也是唯一的男主角。 至于张经典…… 张靖辞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指令,那是给法务部关于“对昌运实业残余势力进行彻底清算”的邮件。 在这个故事里,没有配角的位置。